徐鳳年重重吐出一口濁氣,站起身,“也許整個離陽,也會有類似北涼這樣的地方,在這個人人能活的大好世道里,有人愿意去死。但是肯定沒有第二個地方,有這么多的人,愿意一起去死?!?
徐鳳年轉(zhuǎn)頭望向?qū)幎朊?,“那些箱子里的東西,賤賣給其它道的達官顯貴,我一點都不心疼。哪怕清涼山搬空了,我徐家有一天家徒四壁,也無所謂?!?
徐鳳年扯了扯嘴角,也不知是體內(nèi)劍氣作祟,還是如何,流露出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,惡狠狠道:“可是徐驍留給我的真正家底,比如三十萬鐵騎,在我世襲罔替北涼王后,哪怕死一個,我都心疼。又比如我徐家軍的士氣軍心,在我手上少一分,我都會愧疚!”
寧峨眉沒來由想起一句話。
多思者必心累,心重者必心苦。
徐鳳年突然笑了起來,輕聲道:“知道這次我路過右騎軍統(tǒng)領的何仲忽府邸,見著前去探病的尉鐵山劉元季那幾個老將軍,知道他們是怎么想的嗎?其中劉元季跟我說了幾句肺腑之,老人說短短二十年時間,就能讓那個逢死戰(zhàn)必身先士卒的年輕校尉鐘洪武,變成后來那個手握大權卻只知道在軍中排除異己的懷化大將軍。劉元季跟我說,一定要好好珍惜現(xiàn)在的北涼鐵騎,再過二十年三十年,恐怕就見不著了。所以他和尉鐵山要趁著還能騎馬提刀,要痛痛快快死在瞧見那樣的北涼軍之前?!?
寧峨眉喝了一口酒,低聲呢喃道:“生在北涼,死在北涼,真是痛快!”
自自語過后,極其注重細節(jié)的寧峨眉小心翼翼放好手中酒杯,似乎覺得擺放位置不正,還挪了挪,這才起身問道:“王爺,末將心底一直有個問題,但是不敢問,今兒喝了酒,要不然就酒壯慫人膽,大膽問了?”
徐鳳年愣了一下,微笑道:“盡管問?!?
寧峨眉咧嘴笑問道:“末將就是想知道如果有一天北涼三十萬鐵騎都沒了,王爺你會不會后悔?”
徐鳳年毫不猶豫道:“廢話!肯定悔死,悔青腸子的那種!”
寧峨眉撓了撓頭,臉上似乎沒有任何失望表情,反而有些理所當然,僅是嘿嘿笑道:“果然如此。王爺做生意在行,至于收買人心嘛,始終是個蹩腳的門外漢?!?
徐鳳年哈哈大笑。
寧峨眉正色道:“不過我知道,就算明知道會打光三十萬鐵騎,王爺重頭再來,還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?!?
徐鳳年嗯了一聲,“我也看出來了,這幾年我收買人心的本事馬馬虎虎,寧將軍拍馬屁的功夫倒是見長?!?
寧峨眉坦然笑道:“如果劉老將軍說得對,死在當下,正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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