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著羊耽便繼續(xù)在太常寺處理日常事務(wù)。他什么都沒說，但心里當(dāng)然會琢磨是怎么回事。

兩次詔命都來自中書省，第一道策封詔命是以皇帝的名義，而第二道詔命來自郭太后。按照羊耽的推測，郭太后可能是得了大將軍的授意！

因為魏朝的情況、與漢朝完全不同了，漢朝的宦官與太后權(quán)勢相當(dāng)大，屬于可以和士族群體三足鼎立的存在；而魏朝的宦官已經(jīng)形同奴仆，后宮的權(quán)勢也大為削弱。

況且郭太后一向是個謹(jǐn)慎持重的人，明皇帝時期皇后嬪妃都有被殺者，就她沒事。曹爽司馬懿輔政時，她大多時候便聽從曹爽等人的建議，現(xiàn)在秦亮做大將軍、她多半也是如此。

等到臨近中午了，羊耽便離開了太常寺、返回永和里宅邸。

羊祜家就在附近，羊耽下值早、便與憲英一起去了侄子家，到羊發(fā)的靈堂上一炷香。

一家人拜完靈位，羊祜留他們夫婦、在府中用午膳，說是吃素。羊耽沒有推辭，一起到了飯廳入座。

侄子羊祜、侄女羊徽瑜都在服喪，不過禮制不同。羊祜著粗麻布，羊徽瑜則穿緝邊的熟麻。她現(xiàn)在住在娘家，但與逝者的關(guān)系、仍是已經(jīng)出嫁了的妹妹。

今日策書沒有發(fā)出去，卻仍是一件大事！羊耽自然談起了此事。

說起皇帝打算策命秦亮為晉公時，連羊徽瑜也立刻轉(zhuǎn)頭看了過來，她似有詫異之色，眼睛里露出了異樣的神情。

年邁的羊耽也看了侄女一眼，不禁心道：若非揚州起兵勤王，司馬師多半也會有這樣的待遇，畢竟司馬懿可是通過兵変的方式、獨攬朝政了！

命運多變，羊耽也不知該對羊徽瑜說什么，便繼續(xù)把事情講完。

就在這時，妻子辛憲英忽然小聲道：“大將軍秦仲明這是要廢黜皇帝罷？”

羊徽瑜的神情再次變幻不定，她的情緒好像起伏很大！片刻后，她轉(zhuǎn)頭看了一眼弟弟羊祜。但今日談起大將軍的事，羊祜倒顯得有點沉默。

憲英的推論顯然很合理，事情到了這個地步，已很容易讓人如此聯(lián)想。

辛憲英看向面不改色的羊祜，主動問道：“叔子怎么不說話？”

羊祜開口道：“原先仆在大將軍府時，未曾提及過此事?，F(xiàn)在表弟已是大將軍長史，要問問表弟?！?

這時羊徽瑜卻輕聲道：“當(dāng)初李豐許允在東堂謀莿，還有幾個宦官參與，那件事怕是與陛下有關(guān)？”

廳中沒有外人，羊耽遂加了一句：“毌丘儉起兵時得到了血詔，也有人暗里說是真的、并非偽造。”

他稍作停頓，便又道：“如今秦仲明執(zhí)掌輔政大權(quán)，又在東關(guān)羨溪之戰(zhàn)中立下大功，聲威正盛。大將軍若欲行廢立之事，確實有了時機?！?

叔子淡淡地說道：“我聽說大將軍剛回到洛陽時，封賞是增邑三千二百戶。昨日陛下卻忽然要劃十郡之地為晉國，恐怕陛下也想明白了?！?

羊徽瑜轉(zhuǎn)頭問弟弟：“弟做過大將軍長史，以弟之見，秦仲明往后會接受策封晉公嗎？”

叔子沉吟片刻，不置可否道：“晉公開國，不合制度，且很容易讓人想到、當(dāng)年太祖受封魏公故事。泰雍輔佐大將軍，目前定該勸阻?！?

這樣的話題、大伙在家里也不好明說。辛憲英不動聲色道：“秦仲明之武功，非同尋常阿。”

她隨即嘆了一聲，“去年秋冬的東關(guān)之戰(zhàn)，實在是出人預(yù)料！之前我還好奇，東關(guān)地形復(fù)雜，吳軍聚集重兵、又有水軍之利，不知戰(zhàn)事究竟會變成什么樣。結(jié)果大戰(zhàn)數(shù)日之內(nèi)，秦仲明竟滅掉了諸葛恪十萬大軍，把孫仲謀都逼得屈辱求和了?！?

辛憲英稍作停頓又道，“我料事還是不夠大膽阿。照這么看，秦仲明任職大將軍期間，甚至可能把吳蜀某國給滅國了？”

她說這里，廳堂里一陣安靜。滅國之功，確實不是臣子可以輕易承受的！

還是羊耽打破沉默，岔開話題道：“上次在東堂見到了大將軍，大將軍問起了叔子，說是大略皆有叔子參與謀劃，卿不在身邊、不怎么習(xí)慣。”

叔子道：“君子之交淡如水，聚散不必勉強。仆須守喪，不能繼續(xù)輔佐了。”

羊耽聽罷點了點頭，心說叔子是這樣的人。以前兗州刺史部、曹爽府都征辟過叔子，他卻一直沒有出仕，如今在喪期、恐怕更不愿意被奪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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