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(dāng)此之時,不僅羊耽辛憲英等人、聯(lián)想到了廢立的可能,皇宮里的曹芳也意識到了。
當(dāng)曹芳回想諸葛誕進(jìn)諫的話,那是越想越有道理!所以他才會不吝封賞,趕緊下詔,能給臣子的名號都加上。
之前諸葛誕說的是,大將軍戰(zhàn)功顯赫、威逼東吳,聲勢盛大;如果封賞不足,恐怕引發(fā)大將軍與中外軍諸將的不滿。還提到了君臣之間的恩怨舊事,暗示秦亮?xí)C(jī)報復(fù)。
也只有諸葛誕來說、曹芳能聽進(jìn)去,如果換個人的話,這樣的進(jìn)簡直等同于威脅皇帝!
曹芳終于想到了秦亮的報復(fù)方式,應(yīng)該就是膽敢擅行廢立之事。
昨天的策書被郭太后收走,曹芳更忍不住琢磨,這似乎就是要廢帝的征兆?
平常曹芳很少在太極殿這邊逗留,一般都在后宮與寵妃、清商署的伶人在一塊快活。今天他卻呆在西堂沒走,還派出了宦官去殿中、府寺詢問幾個熟悉的大臣,是否聽到過什么消息。
恐懼已悄然籠罩心頭。曹芳不禁尋思,一旦自己沒有了皇帝的名分,以秦亮對自己的憤恨、將會做出什么可怕的事……他的腦海里閃過各種恐怖的事,親眼見過的,便是那次寵妃被郭太后的人失手打死了、他拿清商署的一個伶人出氣的場面。他叫人把伶人的臉按在烤肉的鐵架上,活活給燙死了,人禸烤湖的氣味至今記憶猶新。
曹芳針對秦亮干過的事,自己當(dāng)然清楚,他更知道秦亮對自己的恨意!
但如今細(xì)思廢帝之事,曹芳竟然發(fā)現(xiàn)、自己根本是毫無辦法!只要郭太后不站出來反對,事情便可以正大光明;加上秦亮在朝廷的威望權(quán)勢、還有兵權(quán),一旦要逼他退位,他還能怎么反抗?
曹芳忽然有點(diǎn)醒悟了,當(dāng)年處死李豐、許允、毌丘儉等人,秦亮也是這樣干的,還經(jīng)過了廷尉多人審訊,文書卷宗一應(yīng)俱全。
秦亮隱忍多時,裝作不知刺殺等事與皇帝有關(guān),或許就是等著這一天?當(dāng)各種條件都有絕對優(yōu)勢的時候,秦亮便正大光明地以勢壓人,讓對手絕無反抗的余地!而且相當(dāng)冷酷,即便曹芳服軟示好、要給秦亮加九錫都沒用。
曹芳久久坐在西堂,一時間仿佛明白了很多事。
包括那個光祿勛鄭沖說過的話,曹芳也想了起來。因?yàn)猷崨_反復(fù)兩次、提起過同一句話,所以才讓曹芳有印象。大致是說,什么母慈子孝、陛下可垂拱而治。
敢情鄭沖很早以前就想到了廢帝,并須太后用長輩的名義?
可是鄭沖說得如此隱晦,跟說不痛不癢的廢話似的,誰他嬢的能聽明白?
那些人只顧自保,與其說在勸諫皇帝,不如說只是想標(biāo)榜他自己是忠臣,根本沒有打算、推心置腹地替皇帝著想!
這時李濤等宦官回來了,李濤走到正位一側(cè),小心地說道:“陛下,仆等問過尚書右仆射夏侯玄、太常羊耽、光祿勛鄭沖、度支尚書諸葛誕,都說沒聽到什么風(fēng)聲?!?
曹芳抬了一下寬大的袖子,正要回應(yīng),忽然察覺李濤竟然渾身一顫。曹芳轉(zhuǎn)頭看了一眼,只見李濤臉色煞白,表現(xiàn)出的樣子更讓人不安。
李濤又俯首道:“仆、仆只怕不能再服侍陛下了?”
曹芳皺眉道:“秦亮沖著我來的,汝不必?fù)?dān)心!”
李濤忙低聲道:“仆正是為陛下憂心阿。”
曹芳這才發(fā)覺,這宦官的腦子很笨!最后那句話完全是畫蛇添足,想討好人、卻不會說話。
好像曹芳不明白似的,李濤憂心忡忡、就是他自己怕死而已!之前去太學(xué)的時候,李濤當(dāng)眾評論過秦亮,說秦亮只要讓陛下親政、當(dāng)為大魏忠臣。這話是曹芳讓他說的,不過李濤到現(xiàn)在才想起了后怕。
曹芳長嘆了一口氣,心中惶惶之余、卻仍有些僥幸心,畢竟目前還沒有動靜,連一點(diǎn)風(fēng)聲也沒有!他曹芳乃以明皇帝冊立的太子身份、名正順地繼位,廢立豈能輕易為之?
……幾天前中軍班師回朝、洛陽城熱鬧了一陣,此時卻已恢復(fù)了平靜、一切如同尋常。
王公淵、令狐愚、秦勝等三家人來到大將軍府,也是沒多大的場面。只是家宴而已,談不上熱鬧,洛陽城里隨便一場宴會、可能都比這隆重。
秦亮夫婦親自迎到大門,大家揖見寒暄。秦亮沒有穿官服,身上是他那身褐色的舊綢袍、衣邊有不明顯的祥云繡紋,束發(fā)帶著一副小冠;令君則穿著樸素的青色深衣,連一件首飾都沒有戴。
因?yàn)橥跫胰诉€在喪期,一切從簡、且不能表現(xiàn)得太高興。
唯有嫂子張氏直接嚷嚷了出來,她臉頰泛紅,激動地問道:“聽說仲明差點(diǎn)受封十郡之地、要做晉公了?”
若非今天有王家、令狐家的人,以嫂子的急性子,說不定又要拽住秦亮。
秦亮立刻說道:“殿下覺得不妥,沒有策封。何況這樣的封賞,我哪能接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