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終于停了，太陽出來的春光燦爛景色才更有春天的氣息。

郭紹在東京的日常作息漸漸建立起了規(guī)律，侍衛(wèi)司官署上直、巡視軍營；初一、十五參加朝會，十旬休沐假。在他看來，這份“工作”并不辛苦，強度和時間都非常一般，還有點輕松；回報卻是非常豐厚。在這個還有好一部分人靠吃糠咽菜生存的年代，這些高級武將和文官卻過著養(yǎng)尊處優(yōu)的生活……顯然此時的人們都想過這種日子。

郭紹很珍惜這份“工作”，學(xué)會謹慎行，把精力時間默默花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，以免給同僚造成無益的壓力。他當然很想穩(wěn)固自己得到的一切，建立起一種安全感。

也許所有人都像他這么想，所以以前節(jié)度使軍閥有實力的時候，絕不愿意交出兵權(quán)，不愿把安全拱手讓人、將性命全然交予中央朝廷之手。但現(xiàn)在權(quán)力重心已經(jīng)向禁軍傾斜。

點卯之后，韓通、高懷德等一眾人從大堂走出來。走在后面的柴貴說道：“北衙殿前司那邊又在選兵，搞得紅紅火火，咱們侍衛(wèi)司一點動靜都沒有，是不是也該做點啥才好？”

柴貴雖然是皇帝（郭姓）柴榮的族弟，但在侍衛(wèi)司權(quán)力并不大，他這話說得也巧，聽起來像是抱怨，但一句“咱們侍衛(wèi)司”便對當場的所有人都套了近乎，好像大家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。

韓通“哼”了一聲，端起架子道：“殿前司選兵，是官家的旨意。圣旨沒有讓侍衛(wèi)司動，大伙兒安穩(wěn)一些有啥不好？”

高懷德道：“暫時沒有仗打，但咱們也要讓侍衛(wèi)司諸軍保持戰(zhàn)力，別讓將士認為就可以占著軍籍白食俸祿?！?

一行人談?wù)摿藥拙?，走到廊廡上，便拜禮各分東西，各干各的事。

郭紹和高懷德一路，故意放緩腳步和他并肩而行，卻見高懷德仍舊比自己慢半個肩膀的位置、并不超過。郭紹回頭道：“我有些帶兵法子想請教高將軍?！?

郭紹看著高懷德說話，趁機不動聲色地觀察他的表情。但見他一臉淡然，面有正氣，投足之間也頗有威儀，看不出什么異樣來。郭紹心里想著和他姐姐的那事兒，再看高懷德的表現(xiàn)、覺得那秘事應(yīng)該沒有泄露出去，心下便稍稍松了一口氣……想來大家的私事也不容易公諸于眾，也許一臉正色的高懷德背后也有人家自個的隱私，誰沒事去打探那些？

身邊還有官署的書吏皂隸，郭、高二人一一行都很講究。

高懷德忙道：“請教可不敢當。”

郭紹不以為然，笑道：“我的軍職雖然比高將軍略高，但高將軍出身武將世家，帶兵有方，就怕你藏著掖著，不愿意告訴我。”

高懷德道：“郭將軍若問，我定當知無不?！?

“那好，咱們?nèi)ズ炑悍吭斦?。”郭紹道。

二人一起走上閣樓簽押房，后面就是庫房，建在樓上倒可以防潮。既然是問“秘訣”，郭紹便先屏退了左右。

當下他也不問什么兵法，先從懷里拿出一份名單來，不動聲色道：“近日我觀舊檔，瞧出了一些人又是‘尸位素餐治軍不當’者……和上回調(diào)淮南懷德軍的將領(lǐng)如出一轍，分高將軍一份看看。”

高懷德拿在手里大概瀏覽了一下，抬頭道：“有馬軍司的人哩?！?

郭紹道：“韓令坤還沒回京。我給你一份，是讓高將軍心里有個底，若是在馬軍司龍捷軍有認識的人，倒可以一起辦這事?！?

當然郭紹說的“治軍不當”“沒有才能”的將領(lǐng)，也只靠他一張嘴說；治軍不當者是因為他們和李重進有千絲萬縷的聯(lián)系。只好想辦法踢走，省得在侍衛(wèi)司諸軍里礙眼。

高懷德收了，點頭道：“剛才早議，將領(lǐng)們大多也贊同，雖然沒有戰(zhàn)事，也得保障諸軍兵法嚴明治軍有度。那些尸位素餐的人，留著倒是會拖累侍衛(wèi)司諸軍精銳?！?

郭紹道：“正是這個理，官家讓我們管著侍衛(wèi)司，我們不能有負官家的重托啊。”

聽到郭紹提及官家，高懷德若有所思，點頭稱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