終于有人開口道:“勝敗兵家常事,叛軍不過打贏了一場仗而已。朝廷數(shù)百萬兵馬,遲早平定漢王叛|亂!”此一出,陸續(xù)有幾個人附和起來。
這時軍士們提著水桶出來了,大伙兒便走上去舀水,先送到薛祿跟前。拿水過來的人是譚濟,新任錦衣衛(wèi)指揮使譚清的堂弟。彼此都是京師來的人,又是“靖難之役”中一起出生入死過的,譚濟讓薛祿更放心一些。
薛祿喝了一口水,便從馬背上翻身下來,把韁繩遞給身邊的軍士:“給馬也喂點水?!?
“是,大帥?!避娛看鸬?。
諸將接著也圍到水桶邊喝水。還有人借著夜色,到角落里如廁去了。
譚濟湊上來,小聲道:“大帥是圣上親封的陽武侯,這些四川武將沒膽子動您?!?
薛祿往外邊走了一段路,招呼譚濟上來說話。譚濟接著低聲道:“不過侯爺大敗,喪師十萬之眾,恐怕朝里會有不少人會彈劾咱們。最險之地,還是京師哩?!?
“瞿能的家眷還在成都城?”薛祿忽然問道。
譚濟想了想道:“好像是!建文年間,瞿能被調走之前一直在四川,當著都指揮使;永樂初,瞿能父子被關押在北平,后來傳被大火燒死了。但朝中一些人不太相信,便派了錦衣衛(wèi)和奸諜到成都守著瞿能的府邸,意圖不明。瞿家剩下的人,應該一直在成都府?!?
薛祿鐵青著臉道:“回成都城,先滅瞿家!”
譚濟一臉驚訝,皺眉道:“大帥欲殺瞿家家眷泄|憤?不先奏報朝廷?”
薛祿冷冷道:“他們死,咱們便活了?!?
譚濟眉頭依舊皺著,好一會兒沒吭聲,低頭沉思著甚么。
眾將士歇了一會兒,便繼續(xù)騎馬向成都府方向趕路。這時圓圓的月亮已經(jīng)到西邊平原的地平線上空了,東邊的天空漸漸泛白,光線比月光更亮。大伙兒的火把也燃盡了松脂,陸續(xù)被人們扔掉。
天剛亮、未亮之際,景物仿佛都沒有了顏色。白蒙蒙的霧氣、灰暗的天空,成都城樓巍峨的黑影,已朦朧矗立在霧氣之中。
薛祿來到四川出任都指揮使兼總兵官時,隨行帶了一股京營騎兵。天亮之后,那些騎兵大多都逃回城了,并未向叛軍投降……畢竟家眷全在京畿地區(qū),將士們還想回去與家人團聚。
瞿府一大早就遭了大難,薛祿調騎兵沖進府邸,將錦衣衛(wèi)的人驅逐出門,然后殺掉了所有人!瞿能的另一個兒子瞿郁,以及其全家一干人等,頭顱被斬下來掛到了城門上,排成一排,場面十分恐|怖!
薛祿一面調兵去滅瞿家,一面去布政使司衙門見郭資,勸郭資與他一起去重慶府。等湖廣的援軍到來,再攻成都府!
此時郭資已得知前方戰(zhàn)事結果,卻只字不提,他對薛祿是否還能調動援兵的說法、不置可否。郭資鎮(zhèn)定地說道:“成都城尚有三萬守軍,我再聚集一些軍余、青壯助防,憑借城防工事尚能守城;再立刻上奏朝廷,請援軍入川?!?
他反過來勸薛祿:“薛侯何不留在成都,一起死守此城。只要熬到援軍到來,或能將功補過,尚有一線生機!”
薛祿想了一會兒,搖頭拒絕了。
就在這時,一個綠袍官兒走到書房門外求見。得到準許,綠袍官兒便疾步走進來,在郭資耳邊耳語了幾句。
“薛侯派人血洗了瞿家?”郭資臉色一變。
薛祿一聲不吭,默認了此事。
郭資從椅子上站了起來,輕輕揮手叫綠袍官兒出去了。他在書案旁邊來回踱了幾步,忽然沉聲道:“陽武侯不愿意留下來死守城池,便是以為找到了這樣的活命之法?”
薛祿咬牙切齒道:“四川布政使司地盤上,有太多叛王(朱高煦)與瞿能的舊部,如此對陣十分不公平!何況現(xiàn)在只剩三萬對陣叛軍十余萬,這仗沒法打!等本將熬過這一關,勢必卷土重來,不報此仇誓不為人!”
郭資道:“陽武侯不趁現(xiàn)在將功補過,朝廷還能給你兵報仇?”
薛祿道:“我自有辦法?!?
郭資長嘆了一口氣,搖頭道:“人各有志,我也無法勉強陽武侯?!?
薛祿聽罷也不多了,抱拳道:“如此,告辭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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