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夫君,鐵衣鏢局的總鏢頭來了,說出京的日程有變動,想同你匯報一聲,你看……”
“方便嗎?”
云清川是她的枕邊人,如何看不出她眼底深藏的惱怒。
嘆了一聲,示意那絮娘子抱著箏離開,等門庭合上,殿內(nèi)只剩下他與長姝公主兩人時,他方才溫聲道。
“你何苦生一個婢子的氣?”
云清川端坐在蒲團(tuán)上,一身藻青色的長衫,胸前繡著回鶻的紋路,錦緞交映里,他從前清秀似竹的五官,如今已熏染上久居上位的威儀。
說話時,眉頭微蹙,殿內(nèi)的空氣都涼了三分。
“你知道的?!?
他眼底閃過哀痛和神傷,“我后悔的恨不得殺了自己?!?
倘若時間能重來……與絮兒生前的最后一面,他絕不會生絮兒的氣,絕不會埋怨絮兒的固執(zhí),他更不會說那些離心離德的話,妄圖用冷漠來懲罰她,讓她改過從新,清清白白的做人……
倘若他知道那是她的訣別。
倘若他知道他推開的那一雙手,不是手,是絮兒的命……
云清川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,不讓那悲冷的痛意溢出來。
大婚那日,攝政王與陛下為了一架棺槨,在長安街上大打出手。
他看著父子倆爭紅了眼,看著恨不得倒戈相向的兩個人,看著那冰冷的烏木做的棺槨,他心痛地恨不得將這父子二人都?xì)⒘耍?
那是他的妹妹!
他骨肉相連的血親!
若問世上誰最有資格為絮兒收尸,不是玄翼,不是玄璟淵,是他這個兄長??!
可懦弱如他,無能似他,什么都做不了。
只能穿著一身喜袍,眼睜睜看著攝政王棋高一著,命人綁了玄璟淵扭送回宮,將那裝著絮兒尸骨的棺槨,送到了攝政王府鎮(zhèn)守的墓穴中……
他無能。
連妹妹的尸骨都搶不回來。
那一天,像過了一輩子一樣。
成婚的狂喜,大理寺前的羞辱,長安街上的悲痛欲絕,將他僅剩的一點(diǎn)驕傲和自尊,完全擊潰,那個從前的云清川死在了戊戌日的夜晚,如今的他,是當(dāng)朝駙馬,帝王新寵,是未來的權(quán)臣……
云大人。
萬般念頭,不過一瞬。
云清川起身,眸中吟著長姝公主看不懂的笑意。
他溫柔地拉過她的手,用自己寬厚的手掌,蓋住她那戴滿甲片的右手,與她并肩同行。
“蕈月,絮兒已經(jīng)死了,我只剩下你了?!?
此一出,長姝公主冷硬的心便軟了下來。
“你不要和一個死人爭了,好嗎?”
“等離了京城,我們便自由了?!?
云清川攬過她的肩,在她額上落了一吻。
柔情萬千。
剛才還壓著恨怒的長姝公主,因?yàn)檫@突然的、溫柔的吻,什么嫉恨都忘了,眼底飛過一抹迷離之色,面頰亦染羞紅。
情動之時,連呼吸都微喘著。
可她不知道的是,在她看不見的角落,那抱著她的男子,收了落在她額頭上的吻后,抬起的眸光里,冷漠至極,空洞至極,沒有半點(diǎn)暖意。
……
“出發(fā)啦!”
三日后,卯時三刻,五駕裝的滿滿當(dāng)當(dāng)?shù)鸟R車,準(zhǔn)時從霍宅離開。
前兩車坐著人,后三車?yán)洝?
玄翼和霍千斛在最前頭,云清絮和如意緊隨其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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