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還不謝恩?”
玄翼淡淡地問。
軒兒噗通一聲跪在地上,臉上再無稚子的天真與懵懂。
“謝……謝王爺……”
……
玄翼終于滿意了。
他坐上馬車,馬車悠悠駛離此地,車轍摩擦地面的噪聲,像一把鋼刃,凌遲著在場的每一個人。
直到他走了半刻鐘之后,百姓仍然保持著他離開時的姿勢,耳邊,是那尖銳刺耳的摩擦聲,眼前,是攝政王那張帶著笑意,卻無半點暖色的寒面。
攝政王瘋了。
所有人心底都涌出這樣的念頭來。
可誰也不敢說破,誰也不敢議論,誰也不敢第一個發(fā)出動靜,離開這唱了好大一出戲的場子!
直到——
那位舉世無雙的長姝郡主,頂著一張氣到扭曲的臉,扶著婢女的手,緩緩起身,壓制著心頭紛涌的怒意,用盡量溫和平順的語調(diào),安撫著在場的百姓。
“今日之事,到此為止吧?!?
“近來京中妖孽橫生,亂象迭聲,諸位聽到過什么,看到過什么,都不要放在心上,更不要在私底下議論、流傳?!?
“不然,一些喪心病狂的妖孽,只怕會愈發(fā)猖狂,到頭來,害的還是你們自己。”
長姝公主口中的妖孽是誰,眾人皆知,可誰也不敢說出那個名字,不敢自尋死路。
日頭曬久了,長姝公主曬得眼前發(fā)白。
她抖了抖袖子,袖子上那團繡著銀線的潑墨牡丹,在日光下,顫動著黃色的須線。
“都回去吧?!?
“不要再在此逗留了。”
“往后……”
“少看些熱鬧!”
百姓得了吩咐,感恩戴德地從地上爬起來,你追我趕,你撐著我扶著的,不過幾個呼吸,如林中的鳥獸一般,散的干干凈凈。
整條長街,再無行人。
只有那些緊閉的朱門,一座連著一座,重檐疊峰,望不到盡頭。
也不知,在那緊閉的門縫內(nèi),到底有多少人達官貴族,將剛才發(fā)生的一切,盡收眼底。
長姝公主只覺萬分疲憊。
早不鬧,晚不鬧,偏偏要在她大婚前一日鬧這一處。
撕了她大婚的絹花,給一個幾歲的孩子,當場舉辦婚禮……
這玄翼到底是想惡心誰?
人群散盡了,哭哭啼啼的聲音傳來。
那桃紅猝不及防就這么成了婚,自小幻想的翩翩公子,成了一個還得她來給擦鼻涕的臭小子,哪怕有這么一兜金魚做聘禮,她也委屈??!
將金魚往懷里一塞,爬向長姝公主的方向,哭的梨花帶雨。
“公主,公主求您給民女做主??!”
“民女干干凈凈的女兒身,怎能如此隨意被配了婚?民女早有心儀之人,民女……”
“關門?!?
長姝公主懶得糾纏,看也不看,回了自己的公主府。
她忙著大婚之事,哪有這個功夫去為了一個女子出氣,在這種關鍵的時候跟玄翼杠上?
況且,這桃紅雖被人強按了姻緣,但說起來,命也算好的了。
嫁給知根知底的人家,又有一筆財富傍身,再等上十年,她老了之后,還有個年輕的丈夫伺候著她……倒也不虧。
她在軍營當兵ji的時候,她挺著孕肚跳入冷湖親自流產(chǎn)的時候,她隨著主子從漠北奔波到京城,從青樓到如今的公主府,磨難盡頭……所求的,不也只是一個良人嗎?
人都有自己的苦難,她自顧不暇,哪里有精力去管這桃紅?